看脸时代 一场“胖子”的拯救与自我拯救

就在两个月前,来自大连的90后小伙赵博鑫跟他的同龄人其实也并没有太大差别,饭着时下最火的韩国明星、用独属于他们这一代人的语言和方式与整个世界交流,当然,除了311斤的体重,这让他从外表看上去确实有些异于常人。

去年6月份大学毕业,找过两次工作,却都因为肥胖而碰壁,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试图去找过任何工作,与父母生活在一起。“不想再受打击”,这是他放弃的理由。

两个月后,赵博鑫成了一档电视节目中的选手,并有了自己的粉丝,这档名为《减出我人生》的减肥真人秀是让10位体重超重的普通人进行三个月减重训练,期间接受重重考验和淘汰,最终减肥最多的一人胜出,并获得一份年薪百万的工作。

这样的设定对于很多“胖子”来说实在太具诱惑力,总导演杨凇元带着她的团队从报名的4000多人中最终选出了10个人,他们年龄、性格、背景各异,需要能够代表电视机前的某一类人群,但他们却有一个共同特征,都是体重超过200斤的“大胖子”。本期《疯狂综艺》带大家走进这些胖子的真实生活,看他们如何想要通过一档节目,改变人生。

 看脸时代 一场“胖子”的拯救与自我拯救

教练在给选手定制计划

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因为肥胖而面临着各种各样的困扰、焦虑甚至是绝望,这种处境遍及从身体、生活到工作的各个方面。在国外版本中,这档减肥节目被叫做The Biggest Loser,一语双关,既指减肥最多者,也指最大的失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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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昌荣在训练中

因为肥胖,生活中的阴影也和阳光打在他们身上之后投射的阴影一样,比一般人多上许多,像个甩不掉的幽灵。生活于安徽的詹昌荣即便因为狱警内勤的工作压力让他的脂肪不断堆积,但这并不妨碍他有一个幸福的小家庭。2014年妻子意外怀孕的消息,成为了全家最大的惊喜,婴儿车已经看好了,宝宝的衣服也已经买了数十件,就在这个家庭满怀欣喜地等候一个新的小生命的时候,那个幽灵还是出现了:妻子在胎检时被告知胎儿心芽薄弱,几经努力,还未出世的孩子,最终还是离开了他们。当得知孩子离开的原因是因为自己300多斤的体重导致精子质量下降,詹昌荣整个人陷入了黑暗当中。拥有一个健康的宝宝,成为了他减肥的动力。

在一般人看来,董莉丽或许还算不上是一个Loser,今年34岁的她已经结婚十几年,并且在家乡南京拥有一家规模中等的家装公司,事业和婚姻都没有耽误,而她自己陈述的减肥原因是为了身体健康和更好的工作。

但在节目组的分析中,董莉立其实已经把这次减肥当做了“最后一根稻草”。在18岁的时候,父母的离异让董莉丽的人生发生了彻底的改变,她开始疯狂得变胖,并且为了逃离怨言不断的母亲迅速选择了一个看上去并不匹配的对象结婚。她与老公没什么感情,导演组如此判断,原因很大一部分来自于她填写的爱的排名中,公公的排位甚至排在丈夫之前,她的公司也面临着经营上的困难,她34岁的人生到了亟需有所改变的境况,减肥就是她想牢牢抓住的,“太幸福了,像中了彩票一样。”她说。

关于“胖子”,总会有许多的刻板印象附着其上,懒惰、逃避、敏感、脆弱等等,心理专家会告诉人们,这些看上去有些偏执的词汇在肥胖人群中确实是一种较为普遍的特征。赵博鑫或许也不例外,但从表面上来看,他绝对算是一个快乐的胖子,他善于表达,也愿意与人交流,不轻易埋怨、富有团队精神,并且看上去意志力也足够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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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博鑫像是大家的开心果一样

在第二期节目中,节目组设置了“诱惑”的主题,往日里被严格控制的饮食在这一期被打破,用餐时端上各种美食,寝室里摆满炸鸡和可乐,赵博鑫在三轮测试中是唯一一个经受住考验的选手,面对最爱的炸鸡诱惑也不为所动。

赵博鑫是个被宠大的孩子,他的肥胖与家里人的宠溺和纵容也有很大的关系。和所有的90后一样,他爱上网、玩儿游戏、打扮自己,因此在一开始,与世隔绝、乏味枯燥的训练营生活会让他觉得很不适应,退赛的念头和情绪也不时冒出来,但最终坚持了下来。他说自己来减肥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不想让父母操心,想要有能力去反哺回馈父母。

训练营中的10个选手,在此前都曾或多或少有过减肥的经历,但最终都以失败告终,这一次,他们能如期望的一样,摆脱身上的体重一般,摆脱带有负重的人生吗?

杨美蓉7岁之前一直生活在重庆农村,7岁后和父母一起搬迁到新疆。加上身材的肥胖和语言的不同,在儿童时期长期处于压力过大的状态。目前靠网络游戏代练维持生活,和丈夫在协议离婚中,由于自身能力有限,她不得已放弃了4岁女儿的抚养权,如今重复着起床吃饭,代练,外卖,代练,外卖的宅女生活。这一切似乎和体重并没有直接的关系,但是,在她看来,减肥可以给自己一个更好的人生,可以有能力找到一个更好的工作,可以有能力抚养女儿,可以有勇气回到公婆家里拿到离婚协议书,结束这段悲剧的婚姻,可以融入好友瘦子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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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美蓉在训练中被甩下跑步机

“减肥是一个人自己和自己的战争”,杨凇元这样解释她自己提出的“英雄”概念,一个人完成一件自己本身很恐惧、没有办法完成的事,这就是英雄。

对于这些“胖子”们来说,在三个月的时间里减去体重,做回一个正常人,就是完成了他们的英雄叙事,“改变自己的人生,重新再活一次”这是很多选手在入营时喊出的口号。对普通人命运的改变进而产生的强大的能量和魅力,这是素人真人秀的惯有路数,这档减肥节目也并不例外。

两个月之后,选手们都开始憧憬自己起自己瘦下来后的样子和生活,虽然他们看上去依旧不算瘦,但与入营时候相比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在每一个选手入营之前都会进行全面的体检,这些选手基本上都被各种肥胖疾病所困扰,身体年龄普遍大于实际年龄,但两个月后不少人的健康状况正在发生好转。身体上的一些细微的变化也总能让他们看到这种逆袭的曙光,董莉丽原先的灰指甲在训练过程中神奇般地脱落,底下是一层新的粉红色的指甲,她向记者讲述着这样的变化,难以掩饰兴奋的语气。

而赵博鑫现在甚至有了粉丝,在第四期的时候他被淘汰出局,有网友表示如果他被淘汰就弃剧,好在后续复活赛的时候他已被复活,目前他已经成功减重80斤,“减肥会让人上瘾”,赵博鑫显然已经开始享受这种减肥生活。

放弃是在减肥训练营里时长会上演的剧情,在第四集中,团队中的老大哥尹金水出乎意料的退出了比赛,他的退出给整个团队带来了不少打击,并让这一集成为本季节目情绪上的第一个小高潮。尹金水的退出让不少观众感到意外,因为在第一集开始,这位北京房地产投资公司的高管就表现出强劲的势头,第一周就减下去26斤成为当周冠军。但成熟的外表下,尹金水同样表现出脆弱不成熟的一面,他会在所有人聊天说笑的时候独自沉默,会因为老婆的探班而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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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金水最终选择了离开

最终他选择了退出,理由是身体受伤无法坚持,退出当天,健身教练们情绪反应很大,他们不顾摄像机的存在而嘶吼发怒,骂他懦弱并提醒其他队员不要像他一样退缩,尹金水泪流满面但却最终还是执意选择了退出。在总导演杨凇元看来,他的退出恰恰是他性格的体现,他受不了强压环境也无法接受失败的结果,杨凇元甚至将这归结为尹金水发胖的主要原因,遇到压力往往选择回避和退缩。

节目组中有一位特殊的生活督导,这位看上去帅气的男生正是去年《超级减肥王》(观看)的冠军祖嘉泽,他在节目中负责对选手的起居生活进行监督管理,同时,他还有另外一个更重要的职能,就是用自己的经验现身说法,鼓励这些正在经受煎熬的选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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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嘉泽减肥前后对比照

他的话在选手们中间颇具说服力,他能够理解他们心态和身体上的任何变化,因为他就是这么过来的,他也能够用自己活生生的改变来对选手们形成刺激,他以前也曾是一个280斤的大胖子,对于生活看不到任何希望。

“一切全变了。”祖嘉泽这样描述自己减肥后的状态,以往在家里,他被看作是没有希望的那个人,家境优渥的父母甚至已经做好了养他一辈子的打算,而现在,祖嘉泽不无骄傲的告诉记者一个细节,每次爷爷组织的家庭会议都会等他到场才会开始。以前喜欢的女孩子不敢追,而现在,反过来了,外表帅气的祖嘉泽开始享受被很多女孩子追求的感觉。

祖嘉泽现在有了自己的事业,他在北京开了一家公司,帮助别人减肥,他的微博有近五万多粉丝,每天会有很多人私信向他请教减肥话题,他都会认真答复,因为他理解那些人的无助。人生逆袭,在祖嘉泽身上得到了完美诠释,他的这种逆袭正是两年前的那次减肥带来的。

每一个胖子都是一个潜力股,瘦下来的祖嘉泽以一张英朗的明星脸印证了这一点,他在外貌上的变化为这档节目带来了惊喜,这正是导演组和观众想看到的反转。

王昕同样被网友看作是《减出我人生》的颜值担当,她有张与体型不太相称的锥子脸,甚至一度被一些网友认定她一定是整容了,王昕在自己的微博上回应了质疑,希望能通过减肥痩出一个与脸相匹配的身体。在很多人看来已经成为网红的王昕其实是一个典型的山东人,低调、坚韧、与人为善,默默地努力完成自己的目标,王昕希望自己能瘦下来,这样父母就不用再忍受外人的闲言闲语。

所有的选手都期待这种逆袭,他们将祖嘉泽作为自己的榜样,等待着逆袭发生的那一天。祖嘉泽说舆论的压力让他不敢有任何松懈,但也有不少选手,赛后没有得到有效的自我管理,复胖,回到了原来的轨迹。上一季被誉为“最美女胖子”的及伟佳赛后也经历了复胖,但如今她又瘦了回去,并且成为上海一家减重公司的员工。事实上,人生反转的故事并不会发生在每个人的身上,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上。

这是杨凇元第二次操刀制作这档减肥真人秀节目,第一次是在两年前,是她当时的东家光线传媒与央视合作制作的一档模式节目,版权来自国外模式公司SHINE,在世界范围内拥有二十多个版本,在美国它甚至算得上是最受欢迎的一档真人秀节目。

尽管当时做这档节目算是命题作文,并且看上去完成的也并不算完美,但之后的两年里,杨凇元并没有放弃这档节目,这甚至成了她离开供职公司自己创业的一个重要推动力。

两年后,《减出我人生》以全新的原创节目的面貌出现,播出平台、节目名称甚至是节目的叙事方式和气质都或多或少地发生了一些变化,但在杨凇元看来其实本质上一切照旧,“这是一个有关英雄的故事。”

两年的时间里,她一方面被节目那种对个体命运所带来的巨大改变的力量而深深吸引,但也在思考如何在当下的电视生态中求新求变,最后她终于想明白,这种英雄的概念或许才是这档节目真正需要坚守和表达的。

两年之后,总导演杨凇元对节目的表达方式进行了一些调整,其中重要的一点就是增加了选手训练之余休息区生活部分的镜头,摄像头24小时全程拍摄着这些选手们的生活、训练场景,他们的身体、情绪以及每个人之间的关系和互动都会被记录下来。

杨凇元坦言第一季的时候她会害怕将人性不太美好的一面展现出来,因此除了训练画面,几乎很少有生活画面,这些选手们的形象也相对平面,“但平面的人永远不会打动人。”

在这一季里她试图去让他们每一个人都更加鲜活立体,他们私下里的状态,他们之间的交流都被小心翼翼地加以呈现。

于是,人们看到,这些超重的“大胖子”们在日常生活中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一群,他们乐观开朗,爱开玩笑,懂得体量他人,他们中的大部分都看上去也是纯真善良的,当然,他们也会有失落、有不满、有愤怒,但都还算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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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练中大汗淋漓的王子墨

王子墨是开播以来被讨论较多的一个选手,原因是她看上去不太友善的性格,在第一期节目中,她就因嘲笑不断从跑步机上跌落的队友而被网友大骂,这种骂声一直持续到现在,关于她的好胜心、关于她的不尊重人、关于她的没有教养。

在杨凇元看来,王子墨是一个有着社交障碍的人,她永远不懂得如何去表达自己的情绪,哪怕这种情绪是友善的。而她的这种性格也来自于家庭成长环境,父母对于完美小孩的期待从小给了她很多的压力。她的性格上的转变与她的体重一样在节目中将会被呈现出来,当然其他所有选手都是如此。

节目组主要分为选手组和导演组,选手组负责选手情绪、状态的观察,并以此随时进行跟进调整,选手组导演也是出色的电视导演,会带着电视思维去观察、引导这些选手们的一举一动。

在选角阶段,减肥的欲望和动机是被导演组最看重的一个标准,只有拥有强烈的改变自身的欲望才有可能在节目中走得更远,节目也才会更真实。为此,节目组会安排三轮面试,问同样的问题,看他们面对不同的人和环境会不会同样能够感动到别人。10个人的选择,在导演组看来也要尽量去代表社会上的各个层面的人,这样才能够引发更广泛的共鸣。

在节目开拍前,节目组会对这些选手们的性格特征、家庭背景、减肥动机等进行全面详尽的分析,有很多结论甚至与选手自己的认知大相径庭。他们会根据每个人的情况预设故事走向,每一个人的故事主线会穿插整个节目,最终实际走向也基本会与导演组的判断相吻合。

从新鲜感十足到抵触情绪爆发再到平稳过渡乃至享受这个过程,在杨凇元看来每个选手都会精力这样的心理变化过程。最终,坚持下来的就有可能实现他们人生逆转的憧憬,而没有坚持下来或者被淘汰掉的选手有的重回原来的生活轨迹,有的则继续坚持减肥做着他们逆袭的梦想。

杨凇元告诉记者,尽管现在明星真人秀兴盛的电视生态让她的团队和这档节目都处境艰难,但她还是会坚持继续做,因为那种对他人命运改变的强大力量是她在电视生涯中从未感受过的,这档节目一定程度上激发了她作为电视人的责任感。

 看脸时代 一场“胖子”的拯救与自我拯救

尹金水和前来探班的妻子

但事实是,在当下的电视环境中,这样一档几乎是纯素人的电视节目看上去确实有些不占优势,观众的电视体验已经足够丰富、明星们的玩闹也足够热闹,有什么理由让他们对一群胖子和他们的减肥故事发生兴趣呢?

杨凇元承认这也是节目制作前自己的担心的问题,但好在发现这档节目其实有不少忠实的粉丝。“看这些人的变化”,杨凇元认定这种具有强烈视觉和心理反差效果的体验能够带给观众足够的好吸引力。这也是她在制作之前舍弃了很多人让明星加入的建议的原因,并且坚持选用超重选手,这种命运感带有普世性的。

在美国版减肥节目中,选手们的性格和他们之间的关系会被极大放大,勾心斗角等戏码在所难免,反而是不太美好的人性和画面是节目组乐于呈现甚至刻意去激发的,但杨凇元还是认为那不是适合中国的路数,内核上的积极向上与正能量才能最终打动中国观众。

节目开播以来收视率也正在稳步上升,在周三档的时段里取得了一个还算不错的成绩,不能与现象级节目抗衡,但这一成绩也足以让节目组找到一点被认同的价值。

从很多角度看,这都是一个充满理想主义的节目,而这样的梦想似乎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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